他握紧拳头。
“我知道。就像你说得那样,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,我都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。”
“太好了,那么……”
班长大人最后的声音消失在耳畔。
“——快来救我吧,向阳,你是属于我的英雄。”
声音不见了。
房间内昏暗又寂静。
在那声沉重的敲门之后,小清月本来还以为,那扇门会被人狠狠撞开,将会有不速之客冲入卧室里。
然而,事实情况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。
在那之后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门依然好端端地紧紧闭拢着,谁都没有闯入,甚至连那个始终在门外阴魂不散的声音,这会儿都像泡沫般消逝,就好像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听。
不止是门外的人,刚刚还有个让自己走出去的声音,让她感到十分熟悉,现在……全都不见了。
小女孩怔怔地站在原地。
过了一会儿,像凋塑般一动不动的她终于有了反应。
“妈妈……”
她喊了一声,朝床上看去。那个女人依然不曾有半点动静。
只能靠自己。
是的,在母亲没办法保护自己以后,这个世界上,能倚靠的人只有自己。
竺清月将手按在胸口上,感受着体内传来的跃动。
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离开她之前,曾经这样说过:
“那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,又有哪里值得可怕?”
“如果真的没办法放下心,那就推开门去看看吧,碰碰他、摸摸他,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。”
真荒唐!
看我年纪小就想骗人吗?我才不会上当。
说不定,那是个骗子在说话。
说不定,对方是和等在门外的人一伙的,假如自己真的听信了这种话,一旦走出去就会被抓走。
说不定,说不定——
可是……尽管有着种种担心和恐慌,但想要推门出去看看的好奇心,仍在小女孩内心的某个角落涌动,就像小心翼翼地从土壤深处探出头的嫩芽在萌动。
正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念头,支撑着她没有倒头就睡,没有继续沉溺于那无边无际的昏沉水面,而是在清醒状态下陷入到了犹豫之中。
她站在门前,坐立不安地等待了十分钟、半小时、一小时……
人已经走了吧?
那么,我就算推开门看看,照样不会有事吧?
只掩着门、悄悄看一眼。
就看一眼,我就立刻把门关上……
被饥饿、干渴与病痛折磨的幼小身体,现实世界的沉重感又一次卷土重来。
她清楚,自己要是再不做出决定的话,恐怕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。
终于下定决心的女孩,朝着卧室的门迈开步伐。
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,转动,然后……
“卡察,卡察,卡察。”
门并没有打开。
竺清月愣住了。
她的手不知不觉间从把手上滑落,那张紧张兮兮、却又不可避免地带上几分希冀和期待之情的小脸,顿时变得灰暗。
……门锁上了,根本打不开。
虽然搞不懂明明家里只有自己一个活人,这扇门究竟是谁锁上的。
但是,这一切都已经变得无所谓了。
反正,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究。
支撑着她继续清醒下去的理由消失后,小姑娘的膝盖一软,整个人就这样重重地摔倒在地。
高烧持续不退,她的精神和力气早已经被压榨干净,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在这种状态下,能坚持如此长时间的清醒,已是不可思议的事情……归根结底,是这个空间本身同样处于与现世人间隔绝的异常状态之中。
昏沉的梦靥再度袭来,那片淹没在黑暗中的森林距离她、距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近,耳边已经清晰地听到溪流淌过泥泞的潺潺水声。
那就是“死”吗?
然后,躺在地上的竺清月瞪大了眼睛。
不是她在勉强自己,而是因为真的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,才会下意识瞪大眼——
“卡哒。”
伴随着轻不可闻的声响,紧闭的房门竟向内敞开了。
牢固的无形锁链,被另一股更加固执的无形力量扯开,竺清月在那扇门后看到的是——
……
不,缝隙实在太小了,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。唯一能见到的,是站在门外的人正在离开的身影。
她惊奇地发现,原来那不是一个人,而是手挽着手亲亲密密的两个人,渐行渐远。
竺清月张了张嘴,下意识地想要喊住他们,想要问出他们是谁,然而那两道身影已经消失了。
他们唯一留下的改变,就是那道微微敞开的门缝——
来自外界的光,正从那里照进来。